睡过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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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咱今天出嫁了(三)

        陆应生来行乐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南青江发现,陆应生每次过来时脸上总写满着数不清的疲惫,但那人也不搭话,只是坐在一旁的角落里,烤着火听小福子李正插科打诨,有时过来再同他们一起吃顿饭,每一次都是沉默的、孤独的。

        其实陆应生不知道怎么融入,面对残酷的事情他得心应手,但对待稀松平常的事他就像个软弱无力的婴儿。

        以前陆应生也是活泼的孩子,围着父母求他们买些糖吃,可随着事态愈发恶劣,父母冻死在雪天里,他啃着树皮吃着雪,最后为了活下去入伍,怀抱着一丝前朝皇帝能够重新振作起来治理朝政的幻想卖命,他闭眼是喊杀声,睁眼看见眼前是一片血红色,他在那日雪天里,面对着被收剥粮草的将士们,选择了把刀刃对向皇宫,从那日起他便明白他回不到以往的生活了,再也回不去了。

        在行乐院里的日子比陆应生现在的日常生活叫他沉迷多了,他在这里听着三人的声音,听着他们欢笑欢闹,有种好似过往重重再现的感觉,仿佛他还是那个未经世事的少年郎。他不敢轻易开口出声,他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听到的只有恭敬谦卑,只有阳奉阴违。

        太累了。

        近日下人送来的食材变的越来越糟糕,蔫掉的菜叶,仅够一人饱腹却要分成三份的肉类,小福子不满地抱怨,说那些势利的下人现在不把他们当人,心里还在想为何这北帝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给他们装样子,可小福子只看见下人埋怨的眼神和带着怒气的一句“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陆应生来的时间更加迟,当太阳早已悄声下山,四周陷入黑暗,风呼呼地吹着,他才推开门,抖了抖身上的雪接过南青江递来的毛巾。

        今日陆应生来时,脸上是化不去的气愤。

        南青江倒了杯热茶,陆应生双手捧着取暖,看着小福子和李正打闹,眼神却飘向远处。

        “可是饥荒寒灾越来越严重了?”南青江凑近些,低声问。

        “没有。”陆应生摇摇头,可再多的解释都是苍白,他明白南青江有所察觉,只是欲盖弥彰地不想这人担心,似乎是思忖了许久,一声轻轻的叹息后,陆应生开口,“明日有个宴会,你要同朕一起。”

        宴会?南青江不解,这些日子他通过向送东西的下人打听明白饥荒事情愈发严重,饿死冻死的人快要铺满一路,现在突然却钟鼓馔玉,想到这,南青江对上陆应生愠怒的脸,明白了今日为何他如此模样。

        南青江伸手轻轻拍了拍陆应生的背,算是无声的安慰了。

        “这冬日就要过去,微臣在这里祝愿来年风调雨顺,哈哈哈哈哈——”大腹便便的刘丞相笑着端起杯温酒,向陆应生鞠了一躬,一饮而尽。

        南青江觉得好笑,这种破烂的天气,拉了一堆又一堆木炭在殿里点着维持暖意,冷清的环境硬生生扯出几匹破布装点,他不明白这刘丞相是哪里来的勇气说来年风调雨顺。

        陆应生的脸色没好到哪里去,南青江看着身边的人手握拳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却自若,微笑着点头称允,只好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放在陆应生冰凉的手上。

        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昨夜送走了小福子李正之后,陆应生才告诉南青江这宴会是什么来头,那天下第一贪官刘丞相的儿子今日就要成人,刘丞相要求陆应生开这宴会为他儿子撑场面,不开就要断掉军队的粮草。

        南青江听了生气,这狗丞相竟压在陆应生头上肆意妄为,可他也没什么办法,国库亏空,钱财粮草被刘丞相尽数夺取,现在北国最富裕的不是皇帝,是那刘家,那宁肯国破不可家亡的刘家。

        “臣家里只有犬子一名,臣对他宠爱有加,犬子自幼争气,三岁饱读诗书,七岁赋诗作对,今日他成人,愿皇上能开恩赏他一二职位,他定会承蒙圣恩,为国捐躯。”刘丞相说罢,拉着自己的儿子跪了下来叩头。

        搞什么捐躯,可笑至极,撒谎这事谁不会,只不过是这姓刘的要把他那无用的混账儿子塞进朝廷一齐蚕食这风雪交加的北国罢了,但陆应生无可奈何,他咽下浊气,“朕知道了。”

        “哈哈哈哈,光荣光荣,这岂能不再开酒设宴,好好庆祝一番!”刘丞相摸着胡子大笑。

        南青江觉得从头到脚都被气的冰凉下去,他还没思考出如何应对,就听见“啪嗒”一声,随着瓷器的碎裂,陆应生拍桌而起。

        “刘贼,你好大的胆子!”陆应生指着刘丞相,“朕每日尽心竭力想方设法地考虑要如何把人民从水火中拯救出来,你倒好,尽心竭力想方设法地要把这国家挥霍一空!”

        “皇……”

        “嘴巴闭上!”陆应生掀桌,木板砰砰从台阶上摔下,碎成几片,“你有什么资格庆祝?你是庆祝那蛰县算上今日死了一大半人民吗?”

        “微臣不敢……”

        “有何不敢?你哪里不敢?你称什么微臣,现在哪个人不知道钱粮全在你刘大人手中,哪个人不知道你刘尽忠夜夜笙歌?这皇位干脆给你,让天下变成刘家的,朕来辅佐你算了!”

        陆应生踢开烂掉的木板,独自走开,南青江起身,看了一眼将头深深贴在地上的刘尽忠,跟上陆应生步子。

        只有这刘尽忠趴在地上,神情晦暗不明。

        陆应生后悔了,但怒火攻心他没办法忍耐,两年来刘尽忠在他头上动的土数不胜数,他全当是为了黎民百姓而忍耐,现如今他搜了不少证据,还缺些绝对的罪证才能把刘尽忠拉下台去,他不应该在这时候把两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军中粮草又要如何解决?陆应生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他想不通该如何应对了。

        书房内气压很低,陆应生伏在案前一言不发地处理着文书,南青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在等待,等待事情有个转机。

        可几个时辰后,等待的愿望落空了,南青江听见陆应生的亲信向陆应生汇报,刘尽忠把运出城的军粮尽数扣留了,算是示威。

        陆应生手握成拳在案上猛敲,南青江听见陆应生声音颤抖着重复着低语,说都是朕的不对,南青江小心翼翼地拿了什么东西,悄悄离开了。

        之后的一个月陆应生没怎么去过行乐院,中途去了一次只是向南青江道歉,说为了军中粮草决定再次削减开支,能熬一段时间是一段时间,南青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小福子心里难过的紧,不仅是心疼他家殿下,还是在替陆应生感到不值。

        李正一直在忙,陆应生没见到他,只是听南青江说他有事情要做,晚一点就会回来,可是几天过去,偷偷安排在行乐院的眼线却汇报李正不见了踪影,怀疑的种子开始不断抽芽。

        直到腊月的末端,亲信慌慌张张地通报说南青江清晨带着小福子离开了行乐院,城外正有一批军队浩浩荡荡地过来,陆应生冷哼,一切都昭然若揭,他的国家还是要亡,他苦心经营最后换来的还是白搭,气急反笑,也顾不得外面是否寒冷,只是起了身拿起一件大衣披上,他要去城门口见识一下,自己的国家最终是怎么样被踏破。

        陆应生上了马车,此时才觉得有些冰凉,冷意顺着脊髓冲进脑子,混合压抑的情绪成了散不开的结块,他催促着马夫快些,最后竟将人赶了下车,自己驾马奔了起来。

        到了城门,陆应生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最后跑向城门口那穿着裘袄裹得严严实实的主仆二人,他看到城外是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军队,他细看时才发觉,发觉到的信息让他停下脚步,内心不知所措——一批又一批的粮草被运到城下。

        陆应生看见为首的人单膝跪在南青江的面前,他眯了眼细看,认出那是李正的同时,听到严肃到不容置否的声音声音传来,

        “殿下,臣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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